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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选章节

发表时间: 2025-06-11 06:01:59

>我是警队最年轻的刑侦专家,七年来却只研究一个案子。

>那个毁了我全家的连环杀手,成了地下世界的教父。

>为接近他,我把自己训练成完美的罪犯——直到通过他养子的终极测试。

>“为什么帮我?”我擦着染血的刀问他。

>江烬笑着舔去我脸上的血:“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。”

>他带我踏入核心圈那晚,我收到加密信息:

>“目标确认,收网。”

>手机突然震动,屏幕亮起他发来的照片——

>我警校毕业档案的封面上,钉着枚染血的警徽。

>“继续演。”新消息弹出,“别停,我在看。”

---

七年来,我睡在案卷的坟墓里。

台灯是唯一守灵人,枯黄的光晕染着满墙的疯狂。那些照片,那些现场勘查图,那些用红笔勾画出地狱轨迹的地图,它们像藤蔓,早已勒紧我的骨头,钻进我的血管。每一张脸孔,每一次切割的角度,每一次抛尸的冰冷坐标,都刻在我的眼睑后面。闭上眼,就是一片猩红。七年前那个雨夜,家门打开时淌出的温热液体,浸透了我的鞋底,也彻底浸透了我此后的人生——父亲、母亲、姐姐,他们被切割、被排列,像一件件被精心展示的、破碎的藏品。凶手留下的不是线索,是签名。一个用死亡书写的、扭曲的狂笑。

那个名字,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舌根,带着铁锈和尸臭的味道:陈枭。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游荡的幽灵。七年,足够让一个嗜血的魔鬼,在腐烂的土壤里滋养成地下王国的教父。他的“暗河”,像潜伏在城市地底的巨大肿瘤,触手无处不在,却冰冷滑腻,无从捕捉。警徽的光芒照不进去,法律的天平在那里彻底失衡。

唯一的入口,是陈枭身边那道新崛起的阴影——江烬。他的养子,他的审判之刃,他的……守门人。据说,想踏进“暗河”的核心,得先淌过江烬的血。

所以,我亲手把自己撕碎,再按照“暗河”需要的模样,一块块拼凑起来。我研究他们,模仿他们,成为他们。我熟知每一条地下规则,精通每一种犯罪技巧,能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分析如何不留痕迹地让一个人消失。我身上那股被刻意打磨出来的、属于黑暗的锋利和阴冷,足以骗过最狡猾的眼睛。

直到今晚。

废弃屠宰场的空气粘稠厚重,凝结着经年不散的血腥和绝望。铁锈味混着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,几乎成了固态的墙,顶得人喉咙发紧。惨白的应急灯管悬在高高的、布满污垢的顶棚上,光线虚弱地挣扎着,勉强勾勒出巨大钩链和传送带的狰狞轮廓。它们像史前巨兽的骸骨,沉默地悬挂在阴影里。

场地中央,一个男人被绑在冰冷的屠宰铁架上,像一块等待处理的肉。麻袋罩住了他的头,粗重的麻绳深深勒进他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。旁边站着三个人,都是“暗河”外围的“清道夫”,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“废弃物”。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有一种麻木的凶狠。

“新来的,”为首那个刀疤脸朝我扬了扬下巴,声音干涩沙哑,像砂纸在磨铁,“规矩懂?‘处理’干净点。烬哥看着呢。”他眼神瞟向角落浓重的阴影。

我的目光追过去。江烬果然在那里。

他斜倚在一根巨大的、锈迹斑斑的承重柱旁,整个人几乎融化在黑暗里。只有指尖一点猩红,随着他悠长而缓慢的呼吸,明明灭灭。那微弱的红光,像黑暗中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,冰冷地注视着场地中央的屠宰台,也注视着我。烟雾缭绕,模糊了他大半张脸,只留下一个冷硬而模糊的轮廓,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那是掠食者等待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姿态。

刀疤脸递过来一把刀。屠宰刀。刀身厚重,刃口在应急灯下反射着冷冽、油腻的光。刀柄是粗糙的硬木,浸满了无数亡魂的油脂和绝望,握在手里,沉甸甸的,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。它渴望鲜血,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掌心轻微地嗡鸣,一种冰冷而嗜血的共鸣。

被绑着的男人似乎预感到什么,身体筛糠般抖起来,喉咙里发出被堵住的、绝望的呜咽,像濒死的野兽。那声音穿透麻袋,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回荡,敲打着紧绷的神经。

刀疤脸和另外两人退开一步,让出位置。他们的眼神空洞,像在看一件稀松平常的工作流程。

我走到铁架前。冰冷的金属寒气透过薄薄的鞋底侵蚀上来。男人挣扎得更剧烈了,铁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我抬起手,没有犹豫。刀锋划破凝滞的空气,带起一道细微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尖啸。

噗嗤。

不是切入血肉的闷响,而是绳索断裂的干脆声音。

粗大的麻绳应声而落,掉在满是污垢的水泥地上,扬起一小片灰尘。

呜咽声戛然而止。整个废弃屠宰场陷入一种真空般的死寂。刀疤脸三人脸上的麻木瞬间碎裂,被难以置信的错愕取代,他们瞪大眼睛,嘴巴微张,仿佛看到了最荒诞的噩梦。角落里那点猩红的光芒,骤然停住,不再明灭。

我反手抓住麻袋边缘,用力一扯。

麻袋下露出的,是一张年轻、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,瞳孔涣散。他大口喘着气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显然还没从死亡的预期中回过神来。

“滚。”我的声音不高,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铁块,砸在死寂的空气里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
那年轻人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,猛地一哆嗦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,他甚至没敢看我一眼,手脚并用地从铁架上滚下来,跌跌撞撞地爬起来,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黑暗中一个敞开的卸货通道口狂奔而去,凌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撞出空洞的回响,迅速远去,最终消失在黑暗里。

死寂再次降临,比之前更加沉重,更加粘稠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,沉沉地压在每个角落。刀疤脸三人僵在原地,脸色由错愕转为死灰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,仿佛预见了自己惨烈的结局。他们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,死死地钉在角落那片吞噬光线的阴影上,等待着审判的降临。

角落里的烟头,终于动了。

猩红的光点划出一道缓慢、优雅的弧线,轻轻坠落在地,溅起几粒微小的火星,随即被冰冷的黑暗吞噬。江烬的身影,从承重柱的阴影里,如同浮出水面的礁石,一点点清晰地剥离出来。

他走了出来,步子迈得不大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像大型猫科动物在巡视领地。惨白的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他的身形。黑色的衬衫裹着精悍的躯体,领口随意地敞开两粒扣子,露出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一种不健康的、玉石般的冷白。他很高,肩线平直宽阔,却并不显得笨重,反而有种蓄势待发的张力。

他的脸终于暴露在灯光下。轮廓分明,线条像用最硬的刻刀削凿出来,下颌线绷得极紧,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利。鼻梁很高,嘴唇薄而线条清晰,颜色很淡。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。狭长,眼尾微微上挑,瞳孔是极深的墨色,此刻却像是结了冰的深潭,表面平静,底下却翻滚着能将人瞬间冻毙的寒流。那目光扫过来,没有任何温度,只是纯粹的审视,如同解剖刀在剥离皮肉,审视骨骼。

他走到我面前,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、混合着烟草和某种昂贵木质香的气息。那股气息带着极强的侵略性,瞬间压过了屠宰场里陈旧的血腥味。他比我略高一点,微微垂着眼睑,冰封的视线落在我脸上,一寸寸地刮过我的眉骨、鼻梁、嘴唇,仿佛在鉴定一件物品的真伪。

压力。无形的、如同实质般的巨大压力,从他身上辐射开来,沉甸甸地笼罩着我。像深海中巨大的水压,挤压着胸腔,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。我强迫自己站直,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。脸上的肌肉像是冻僵了,维持着一个亡命徒该有的、面对更强者的桀骜与冷漠。

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。屠宰场的死寂里,只剩下我自己胸腔里,那颗被无形之手攥紧的心脏,沉重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,一下,又一下。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

刀疤脸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,僵立着,如同三尊正在风化的石像。

终于,江烬的嘴角动了。

不是笑。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、近乎神经质的牵拉,扯动他薄而锋利的唇线,形成一个冰冷而奇异的弧度。像是欣赏到某个意料之外、却又趣味盎然的残酷画面。那双冰封的深眸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,快得无法捕捉,是兴味?是嘲弄?还是更深沉的试探?

他没有再看刀疤脸他们一眼,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。

“你,”他的声音响了起来,低沉,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般的沙哑质感,在空旷的空间里清晰地震荡开,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,“跟我来。”

没有命令的口吻,却比任何命令都更令人无法抗拒。那是捕食者锁定猎物后,不容置疑的宣告。

说完,他转身,迈步走向厂房深处更浓重的黑暗。脚步依旧从容,黑色的身影很快被前方的幽暗吞没大半。

我握着那把冰冷的屠宰刀,刀刃上还残留着切割麻绳时沾上的细微纤维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刀柄上那层油腻的、由无数绝望浸染出的黏腻感,透过皮肤,顽固地渗入骨髓深处。我深吸一口气,屠宰场浑浊的空气里,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混杂着江烬留下的冷冽木质香,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毒气。迈步,跟上那个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背影。

脚下的水泥地冰冷坚硬,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旷回声。刀疤脸三人依旧僵在原地,如同被施了定身咒。他们的目光追随着我,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沉的恐惧——对我,更对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。

厂房深处没有灯光,只有远处应急灯投来的一线微弱余光,勾勒出巨大废弃机器的轮廓,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。江烬的背影就在前方几步远,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,只有他走动时,衣料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,像毒蛇在草丛里滑行。

空气在这里更加凝滞、冰冷,带着陈年积灰和机油腐败的味道。

他突然停了下来,毫无预兆。

我几乎撞上他的后背,猛地刹住脚步。距离太近,他身上的冷冽气息瞬间将我包裹,带着极强的压迫感。他缓缓转过身,动作流畅得像没有骨头的猫科动物。黑暗中,只有那双眼睛异常清晰,深潭般的墨色里,倒映着我模糊的轮廓,冰冷得刺骨。

“为什么?”他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那低沉的金属音质在绝对的寂静中,带着一种磨砺神经的砂砾感。两个字,简单到了极致,却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,直刺过来。

为什么放走那个“货”?为什么破坏“规矩”?每一个字都在拷问着我的伪装。

我抬起眼,迎着他冰封的视线。屠宰刀冰冷的触感还在掌心。我抬起没握刀的那只手,用指关节蹭了一下自己的脸颊。刚才那年轻人挣扎时,一滴混着眼泪和汗水的液体甩到了我的颧骨上,留下一点微凉的湿意。

“脏。”我的声音响起,同样压得很低,带着一种刻意模仿出来的、亡命徒的粗粝和漠然,像砂纸打磨着粗糙的木头,“他太脏了。鼻涕眼泪糊一脸,看着就……恶心。”我故意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寻找一个更贴切的词,一个能符合“暗河”刽子手身份的词汇,“弄脏了刀,也弄脏了手。”

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。我看不清江烬脸上的表情,只能感觉到他那道冰锥般的目光,依旧牢牢钉在我脸上,审视着,掂量着每一个音节的真伪。

几秒钟的死寂,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。

然后,一声极低、极短促的气音响起。

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,带着一丝奇异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……兴味?

紧接着,他动了。不是后退,反而更近一步。那股冷冽的、混合着烟草和木质香的气息瞬间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。他抬起手,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。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我的脸颊,就在我刚刚蹭过的那一小块湿痕的位置。

那指尖的触感,像一块刚从冻土里挖出的玉,寒气瞬间侵入皮肤,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我的身体本能地绷紧,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。握刀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。

他根本不在意我身体的僵硬和手中紧握的凶器。冰凉的指尖沿着那点湿痕,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,向上抹去。

湿漉漉的、带着陌生人体温的痕迹,被他冰冷的指尖擦拭着。那感觉怪异至极,像一条毒蛇的鳞片贴着皮肤滑过。

他的动作停在我的颧骨上。然后,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,在我几乎停止的心跳声中,我看到他微微侧过头,低下头。

他伸出舌尖。

猩红、湿润的舌尖,在应急灯从远处投来的、仅存的一线微光下,极其清晰地舔舐过他刚刚擦拭过的那根食指指尖。

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亵渎感和……兽性。像猛兽在品尝猎物伤口渗出的血液。

舌尖卷过指尖,收回。

江烬重新抬起头,目光再次锁住我的眼睛。黑暗模糊了他唇角的弧度,但那冰封的深眸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融开了一道极细微的裂缝。不是暖意,而是一种更纯粹、更危险的……兴味盎然,如同找到了新玩具的猛兽。

“不一样。”他低语,声音里的金属沙砾感似乎被什么磨平了一些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,“你和那些……只知道撕咬的疯狗,不一样。”他顿了顿,墨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了一下,像盯紧了猎物的蛇瞳,“这味道……干净。”

他最后两个字吐得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鼓膜上。

干净?

在这充满血腥、污秽和腐烂的深渊里,他用舌尖尝到的,是干净?

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我淹没。胃里一阵翻搅。

他不再说话,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仿佛要将我彻底洞穿。然后,他利落地转身,黑色的身影再次融入前方的黑暗,只留下一句冰冷简洁的命令,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:

“跟上。”

---

几天后,一辆纯黑色的宾利慕尚,像一道无声的幽灵,碾过城市边缘荒凉破败的柏油路。道路两旁是连绵的废弃工厂和锈蚀的集装箱堆场,巨大的钢铁残骸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沉默矗立,像巨兽的骸骨。空气里弥漫着铁锈、化工废料和尘土混合的呛人味道。

车窗紧闭,顶级隔音材料隔绝了外界的噪音,车内只剩下顶级皮革和昂贵香氛混合的气息,还有引擎低沉而有力的呼吸。我坐在后座,身体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而放松地靠着椅背,目光落在窗外飞掠而过的荒凉景象上,脸上维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。只有我自己知道,胸腔里那台名为心脏的机器,正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运转。

江烬坐在我旁边,相隔不过半臂距离。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,衬得他肤色更显冷白,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石雕像。他正闭目养神,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,指间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质打火机。打火机外壳有些磨损,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泽,显然有些年头了。咔哒…咔哒…清脆的金属开合声在静谧的车厢里规律地响着,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。

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壮汉,像一块岩石,专注地驾驶着这辆昂贵的座驾。

车子驶离了工业废墟区,穿过一片稀疏杂乱的防护林。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。

一座庞大的、孤岛般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。它依山而建,主体结构是冷硬的钢筋混凝土,外层覆盖着深色玻璃幕墙,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幽暗的光。造型极富现代感,却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严堡垒气息。高耸的围墙顶端,隐约可见细密的电网和监控探头。唯一的入口是一道厚重的、看起来能抵御坦克冲击的合金闸门,此刻正缓缓向两侧滑开,露出里面幽深如同巨口的通道。

“暗巢”。

陈枭的老巢,也是“暗河”的心脏。无数罪恶的指令从这里发出,流向城市的每一个阴暗角落。无数财富和血腥在这里汇聚、沉淀。

车子无声地滑入通道。闸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,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,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。

通道内部光线昏暗,只有嵌在墙壁上的幽蓝色指示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恒温空调特有的、干燥的凉意,混合着新建筑的混凝土气息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。车子在通道里平稳行驶了大约半分钟,眼前豁然开朗。

一个巨大得令人震撼的内部空间展现在眼前。挑高至少有十几米,宽阔得足以容纳一个小型广场。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,倒映着头顶密集如星辰的嵌入式射灯。空间被巧妙地分割成不同的功能区:一侧是简洁现代的会客区,摆放着低调奢华的沙发和茶几;另一侧则像一个高科技指挥中心,巨大的弧形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,数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员安静地坐在操作台前;远处,还有类似健身区、酒吧台甚至小型室内花园的区域。一切都井然有序,冰冷、高效,弥漫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和令人窒息的财富气息。

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,音量恰到好处,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宁静氛围。

车子在一处靠近巨大落地窗的宽敞区域停下。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观,远处是城市的轮廓线,此刻被一层灰蒙蒙的雨雾笼罩,显得模糊而遥远。

“到了。”江烬睁开眼,那双墨色的眸子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,显得深不见底。他随手将一直把玩的银质打火机揣回西装内袋,动作自然流畅。

车门被司机无声地打开。江烬率先下车,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开阔的空间里更显气势。我紧随其后,踏上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面。脚下传来的触感,和之前屠宰场的水泥地、宾利车内的羊绒地毯都截然不同,这是一种属于权力核心的、冷酷的质感。

空气似乎都沉重了几分。我能感觉到来自各个方向隐晦的视线,像细密的针,刺探着、评估着。那些操作台前的黑衣人,远处吧台边擦拭酒杯的侍者,角落里看似随意走动、实则目光锐利的安保人员……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江烬身上,带着敬畏,而落在我这个陌生面孔上时,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探究。

江烬对此视若无睹。他迈开步子,朝着前方一个相对私密的、被几株高大绿植半围拢的会客区走去。那里摆放着几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和一张低矮的玻璃茶几。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。

一个老人。

他坐在主位,身形有些瘦削,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深色唐装,指间夹着一支雪茄。雪茄并未点燃,只是被他缓慢地转动着。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两鬓染霜,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,但那双眼睛……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平静无波,却沉淀着令人心悸的岁月重量和一种洞悉一切的、近乎非人的冷漠。他就那么随意地坐着,却仿佛是整个庞大空间的绝对核心,所有的光线、所有的声音,都隐隐向他汇聚。

陈枭。

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,在我脑海深处炸开。七年前雨夜的血腥画面瞬间翻涌上来,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。我强制压下胃部的翻腾,让脸上的肌肉维持着一种初来乍到者应有的、略带拘谨的敬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。

江烬走到沙发前,姿态放松中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,并没有完全坐下,只是斜倚在沙发扶手上。“人带来了。”他开口,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低沉金属质感,简洁明了。

陈枭的目光终于从指间的雪茄上移开,缓缓抬起。

那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
没有锐利的审视,没有压迫的逼问,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。那是一种纯粹的、居高临下的观察,像科学家在显微镜下观察一片新发现的菌落。平静,漠然,却又带着一种能穿透皮囊、直达灵魂深处的力量。仿佛我所有的伪装,所有精心构建的亡命徒外壳,在这目光下都变得透明。
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整个“暗巢”巨大的空间里,只剩下远处屏幕数据流的轻微嗡鸣和若有若无的钢琴旋律。冷汗,无声无息地沿着我的脊柱沟壑滑下,带来一片冰冷的湿意。我微微垂下眼睑,避开那能洞穿一切的视线,目光落在脚下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,倒映着头顶无数细小的光点。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我贴身的、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手机,突然震动起来。

不是铃声,只是极其细微、短促的嗡鸣。但在这种绝对的寂静和高度紧绷的神经下,那震动感如同电流,瞬间窜遍全身。它来自我西装内袋,紧贴着心脏的位置。

震动只持续了不到一秒,便归于沉寂。快得像一个错觉。

但我知道,那不是错觉。那是约定的信号。一个只会在最关键时刻被激活的信号。

目标确认。收网。

五个冰冷的字,像淬毒的冰针,狠狠扎进我的脑海。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冲破肋骨。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呼吸停滞了一瞬,肺部传来尖锐的刺痛。我放在身侧的手,几根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,又立刻被强大的意志力死死摁住,强迫它们恢复静止。

我维持着垂眼的姿态,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,死死锁定在陈枭身上。他依旧在看着我,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,似乎没有任何波澜。但就在刚才震动发生的那个瞬间,他那缓慢转动雪茄的拇指,似乎……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?快得如同幻觉。

是巧合?还是……

一股冰冷的寒意,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后颈,汗毛倒竖。

江烬依旧斜倚在沙发扶手上,姿态慵懒。他仿佛对刚才的震动毫无所觉,目光随意地扫过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,又落回陈枭身上,似乎在等待他的示下。但就在我眼角的余光扫过他侧脸的刹那,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。他那薄而锋利的唇角,似乎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。那弧度转瞬即逝,快得如同水滴落入深潭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、令人胆寒的玩味。
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。

不是短促的信号嗡鸣,而是正常的信息提示震动。嗡嗡嗡……连续而清晰,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,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。

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。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做出判断——不能看!绝不能在此刻暴露任何异常!但信息提示的震动固执地持续着,像催命的符咒。

陈枭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,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询问?他似乎在等待我解释这不合时宜的打扰。

江烬的目光也转了过来,落在我脸上。那双墨色的深眸里,冰封的表面下,似乎有什么更幽暗的东西在涌动。

冷汗已经浸透了我后背的衬衫,紧贴在皮肤上,冰冷黏腻。我强迫自己抬起眼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杂着尴尬和歉意的表情,右手迅速探入西装内袋,仿佛只是要关掉这个恼人的提示音。

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。

拿出来。

屏幕自动亮起。

幽蓝的光,在“暗巢”这个光线经过精心设计的巨大空间里,并不算特别刺眼。但它照亮了屏幕上的内容,也照亮了我瞬间凝固的瞳孔。

那是一条刚刚收到的彩信。

照片。

一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。

照片上,是一个深蓝色硬质卡纸的文件夹封面。封面上方,印着警徽的浮雕图案——金色的盾牌,环绕的麦穗,庄严的国徽。下方,是两行印刷体的字:

姓名:林砚

警号:XXXXXXXX

警校毕业档案!

而在那枚象征着忠诚与职责的金色警徽浮雕的正中心,一枚实物警徽,被一枚粗长的、染着暗红血渍的铆钉,狠狠地、穿透性地钉在了档案的封面之上!鲜血甚至顺着封面流淌下来,在蓝色的背景上留下几道刺目的、干涸的暗红痕迹。

嗡——

大脑一片空白。所有的声音,钢琴曲、数据流的嗡鸣、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,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、消失。眼前只剩下那枚被血钉穿透的警徽,还有那无比刺眼的“林砚”二字。每一个笔画,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
时间被彻底冻结。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,四肢冰冷麻木。

紧接着,屏幕顶端,新的信息气泡弹了出来。

发信人:烬。

只有三个字,白底黑字,在幽蓝的屏幕光下,清晰得如同判决:

> 继续演。

> 别停,我在看。
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寒意,从脚底瞬间炸开,沿着脊椎一路疯狂上窜,直冲天灵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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