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牵起我的手,指着里院房檐下挂着的一排排残缺不全的腊肉。
“这是你爷爷。”
“这是你奶奶。”
“这是你太爷爷。”
……
他蹲下来,笑盈盈地望着我。
“等我死了,你也要把我挂在屋檐上。”
1.
都说人死后应当入土为安,偏生我们家不同。
我们家有个奇怪的规矩,人死后不仅不能入土,还得经过神秘又复杂的秘密处理后,将尸首挂在房檐上。
不过这个过程我从未看过,母亲说就跟制作腊肉一样。
这些腊肉都统一挂在里院的一间通风房屋中,如同风铃一般。
它们的下方还放着一些坛子,时常能听到有腊油滴入坛子的声音,还会弥漫出一股浓烈又醇厚的香气。
“哎,父亲,我们祖上这么多人,这房梁上挂得过来吗?”
我曾天真无邪地问过他这个问题。
他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,眼睛眯得像个月牙,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。
我们家住在深山沟里,就是那种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的地方,离我们最近的村子也有几公里远。
但是我们家很热闹,总是有络绎不绝的人翻过山梁,渡过河水,来到我们家,就是为了求取挂在房梁上的一些腊肉。
甚至有人为了过来,不惜花费钱财在河上搭了一座桥。
即使我们有很多钱,可是我们一家从来不出山。
2.
今日又来了一个男人。
他站在院门外,一双小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,搓着厚重的双手,满脸殷勤,一笑便露出了嘴里的几颗金牙。
很快,他的眼睛锁定在父亲的身上。
“哎呦,您就是姜先生吧?”
我的父亲正躺在院子的藤椅上,一听声音,懒洋洋地抬眼望向门口,随之瞧我一眼。
“去,开门。”
身后传来吱嘎声,父亲慢悠悠地起身,而我也打开了院子大门。
那男人露着金牙对我嘿嘿一笑,跨步到我父亲面前。
“您是?”
“是李先生介绍我过来的。”
“啊!是他啊。”
父亲喜笑颜开。
“您贵姓?”
“免贵姓金。”
我站在一旁盯着他嘴里闪闪发光的金牙,父亲哈哈大笑。
“金先生还挺有缘,我这里也有金,不过是金腊,除此之外,还有银腊,铜腊,腊油,不知道您想要点什么呢?”
父亲一边说,一边将金先生往里院引,而母亲也在里院将茶水准备好。
“不知道这金腊,银腊,铜腊有何区别呢?”
父亲微笑着,将金先生带进了屋子最里侧。
我也跟着进去,虽然知道这上面挂着的都是人肉,可那股奇异的香气实在是勾人。
他抬起手,指着最内侧的那排腊肉,颜色如同炭黑,油润有光泽,量也是最少的。
“请看这金腊,便是200年以上的腊肉。”
接着,便是中间一层,数量中等,肉的色泽稍差。
“这些便是银腊,是100年至200年之间的腊肉。”
最后,走到临门口的位置,这片的腊肉数量最多,也看起来异常像鲜肉,只不过依旧覆盖着一层油光。
“这些便是铜腊,100年以下的腊肉。”
男人露出金牙,面上似乎有些失望之色。
“我还以为金腊便是金色,看来是我想多了。”
他指着最里侧的肉。
“金腊听起来便是最贵的,李先生也不告诉我价格,不知道多少钱啊?”
父亲告知,金先生大惊失色,金牙齿都闪了闪。
“啥?一块的价格吗?”
“一片。”
他的脸色更加惊骇,可是鼻子依旧忍不住地贪婪地嗅闻里面的肉香。
“这肉金贵,黄金都比不上,只是不知道这个价格,吃下去是否有听说得那样神奇啊?”
此话一出,父亲的脸立马冷了下来,将金先生拉出门后,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,香气也戛然而止。
“您请回吧,我不做您的生意。”
金先生没想到父亲居然会拒绝送上来的钱财,连忙改口。
“刚才冒犯您了,实在是对不起,是我有眼无珠,我也是花了大价钱,找了不少的人才打听到您的。”
父亲冷哼一声。
“信则有,不信则无,金先生既然能说出这种话,看来是后者,那我家的腊肉便与他家的毫无分别,您还是去别处买吧!”
说罢,父亲便将金先生赶出里院,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。
“送客吧。”
我带着金先生离开,他还不死心,一边忍不住地回头,一边和我说道起来。
“姑娘,你帮我和你父亲商量一下,我并无这个意思。”
我耸耸肩。
“这我可做不了主。”
他叹了一口气,接着我说道。
“您可真是小瞧了我家的腊肉,就光是肉,其他地方就比不了,喝山泉水,吃崖上草药那都是最基本的。”
金先生凑上前。
“那关键的呢??”
我咧嘴一笑。
“我不知道,这可是家里的秘密,父亲才不会告诉我这个小毛孩呢。”
他正想说着什么,被我打断。
“您可别求我,是您得罪了他,又不是我得罪了他,您既然需要我家的腊肉,就不应当有怀疑之心,一人做事一人当,您还是自己解决吧。”
他已经被我带到门外,那人还恋恋不舍,可我也不搭理他,转身进入了屋内。
母亲走开。
“那人走了吗?”
我努努嘴。
“还在门口张望呢。”
“这样啊,过来吃饭吧,等着记得去采草药。”
我望着桌子上的野菜馒头。
“好的母亲。”
3.
金先生在我家门口待了三天。
“小姑娘你要去哪?”
我推开院门,准备前往深山。
“您怎么还没走啊。”
“我实在是想要你家的腊肉。”
我一转眼珠。
“那你跟随我入山,如果采到那样东西,估计父亲就会松口了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您跟我来便是了,我一个小姑娘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。
金先生大腹便便,跟在我身旁,还未入山,已经气喘吁吁,汗流浃背了。
“什么时候才到?”
“这才哪到哪啊,山都没入。”
金先生哀嚎一声。
我身轻如燕。
“话说您为什么这样想要我家的腊肉?”
他气喘吁吁,弓着身子努力前行。
“这可是你自己家的产业,怎么反过来问我。”
“我才十几岁,这种事家里人又不会同我讲,而且之前来卖肉的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肉,绝不多言,我当然无从知晓。”
金先生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,汗珠也随之滑到下巴上。
“您也别太担心,毕竟您也是新客,我父亲一定会松口的。”
我盯着他累到迷离的眼神。
“所以你为什么要买我家的腊肉呢。”
“额……听说吃了你家的腊肉……不仅可以延年益寿,还可以……还可以治疗男人的隐疾……”
“就这些?”
“啊……差不多……”
我眯起眼睛,盯着他看。
“怪不得之前我见李叔叔来我家,原本的白头发都变黑了,皱纹都少了,走路也带风,原来我家的腊肉有这种效果哇。”
他笑着不应声。
跨过小溪,翻过石头,我身后的金先生已经累得头晕眼花,走起路像是喝醉了酒。
“你……你说的要找的东西在哪里?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,看运气喽。”
他再次发出一声哀嚎,惊动了树上的鸟雀。
“嘘!”
我连忙制止他。
“这山里可是有精怪,你可别把它引来把我俩吃了。”
他连忙捂住嘴,惊恐地看向四周,我乐得笑出了声。
“哈哈哈哈,骗你的,这个世上哪里会有妖怪。”
他刚松了一口气,我惊呼一声,又是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又怎么了?”
我兴奋地招他过来,指着前方一个坑洞中的植株。
“你运气不错,找着了!”
“什么?在哪里?!”
他累得连滚带爬,趴到坑前,我注视着他的后脑勺。
“就是这个人形的植株,你下去采。”
“我看到了我看到了!”
说着他便把半个身子拱了下去,费劲半天,终于是把植株拔了上来。
“还真是人形的……我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植株。”
“这就是制作腊肉的其中一味非常重要的草药,我见我爹采过。”
金先生乐不可支。
“快!快回!”
“不行,你还得等我把竹篓装满。”
“啥?这种草药要装满一篓筐?!你别吓唬我!”
“哈哈哈,当然不是,只是普通的野菜,做馒头用的。”
金先生长舒了一口气。
4.
金先生带着草药再次见了我父亲一面,并买下了金腊。
“记住,食用这腊肉后,三天内不可进食,如若进食,后果自负。”
金先生一边鞠躬一边千恩万谢,终于是离开了。
父亲笑着看我。
“做得不错,估计又要多一个老主顾了。”
我随手将那人形的草药丢到地上。
山中哪里来的人形草药,那不过是我特意修剪的,那傻蛋累得头晕眼花,哪里看得清楚。
“每次新来的客人怀疑这怀疑那的,真是费神,怎么不能把他们也做成腊肉挂起来?”
父亲哈哈大笑。
“他们也配?挂上去没两天就臭了,烂土里都嫌浪费地方。”
父亲突然收敛了笑容,凑过来,意味深长地看着我。
“不过,当练手的也不错,免得你手艺不好,把我挂上房梁时,做得人不人鬼不鬼。”
我双眼放光,吐了吐舌头。
“什么时候。”
父亲的手抚上我的头顶,缓声道。
“别着急。”
5.
又来客人了,是个老主顾。
“老张又来了?”
听说老张是个很有钱的老板,几年前医院诊断他患上了绝症,不久就得死。
他心急如焚啊,钱多得花不完,生活也没享受够,怎么能死!
于是到处托人打听,才找到我家。
第一次就二话不说买下了一大块金腊,还配上了腊油。
这腊油是专门外敷的,不仅可以让金腊的效果大增,而且还能让他的皮肤如同孩童一般顺滑,透着香气。
不过在我看来,便是一股冲天的臭气。
这臭气随着他食用的肉越多而变得愈加浓烈。
所以每次见他,我都站的远远的。
不过腊肉也确实救了他的命,不仅让他的病治愈了,而且听说还生了个儿子,生意也是蒸蒸日上。
于是,他第二次来时,直接带了一大兜的黄金来表示诚意,并又买了不少的金腊和腊油。
人们表面上是在祝贺他,私底下都在议论他用了什么神药,只不过他的口风很紧,根本不向别人透露我家的腊肉。
不过这也不重要。
他笑得像一朵开得正盛的太阳花。
“哎呀,姜老板您家的肉实在是太有效了,您看看我这身子骨,怎么样?”
父亲眯着眼,笑着打量着老张。
“很好,非常好,我家的东西,我心里清楚。”
老张又爆发出一阵欢快至极的大笑,便轻车熟路地进了我家后院。
“您也没给我多介绍个客人?”
“哎!瞧您这话说的,我给您送得瞧可够您吃一辈子了,还差那几个客人吗?”
“还是差的。”
“哎呀老姜,您这就贪心了,我为了吃上您家的腊肉,出行都是绝对的保密,任何人都不知道的。”
父亲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。
“您也贪心啊。”
他爽朗地笑起来。
母亲再次准备好茶水,放在小院的桌子上。
父亲举起茶杯,递给老张。
“这是我特意为你这个老主顾准备的茶叶,效果嘛,你懂的。”
“哦!这么好!那我就不客气了!”
一杯茶水下肚,这蠢蛋也两眼一闭倒在地上。
6.
“你们要干什么?放我下来!!这可是杀人!杀人!!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了你们吗?!!”
父亲也不嫌挂在房梁上的他聒噪,手一挥,浑身衣物都褪去的他便缓缓地转动,麻绳吱嘎作响。
从前到后,从里到外,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。
“挺好,没白吃这么多腊肉。”
父亲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。
老张猛地意识到什么,忍不住干呕,呕够了便大吼道。
“你给我吃的是人肉!?!不是山猪肉吗?!”
父亲抬眼。
“谁告诉你,是猪肉了?”
老张正好转过来,面对着父亲,声音一哑。
而我正在一旁,磨刀霍霍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也要把我做成腊肉?!”
父亲仰天大笑。
“是,也不是。”
老张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,哭着道。
“老姜,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,我求你了,你就放了我吧,我把钱都给你,你……你放我一条生路吧!”
父亲却丝毫不动容。
“我,不缺钱,我缺人,你也是时运不济,碰上了,如果今日来的是其他人,或许你就逃过一劫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帮你抓人,你杀他,别杀我,你想要什么都可以。”
“哦?”
“是真的,我不骗你!”
父亲的嘴角微微上扬。
“这样……也行,我要,吃过很多我家腊肉的人,你认识吗?”
他浑身一僵,如同死尸。
父亲长叹一口气,背对着老张说道。
“哎,之前就提醒你了,要给我介绍一些客人过来,未雨绸缪,你看看,现在好了,你连个替死鬼都找不到。”
“你除了钱,还能给我什么吗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老张已经吓得满脸泪痕,腿下也是湿漉漉的一片。
我把磨好的刀放在一旁,母亲草药水煮好,和我一起端了过来。
父亲戏谑地盯着潮湿的地面。
“哎呀,你怎么还吓尿了,这有什么可怕的,就是几刀的事。”
老张突然如同一条上岸的咸鱼,疯狂扑腾,似乎这样能游回水中。
“你放屁!说得轻巧!你怎么不去死啊!你怎么不把自己做成腊肉挂在上面!?”
父亲的笑意更深,我走上前,替父亲说道。
“你可知这屋子里的腊肉都是用何人制作的吗?”
他嘶吼着,唾沫星子乱飞,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。
“那还不是抓来像我们这样的人,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,你们就不怕遭到报应吗?!”
我走到腊肉房中,取出一块腊肉。
那是个人头。
我将人头举到他的面前。
腊肉的香气引得他忍不住口水横流,滴落在地上。
即使面前是一个死人头,可他依旧无法抗拒诱惑,伸长舌头,想要舔舐它的皮肉。
我把人头举在他正好舔不到的位置上,笑盈盈道。
“你瞅瞅,这人像谁?”
“这像……这像……”
他如同瘾症犯了一般,状若疯癫,可他还有点能耐,头脑依旧清晰。
“这像……你……”
“对啦。”
我把人头重新挂了回去。
没有了香味的诱惑,他逐渐恢复正常,垂着脑袋,喃喃自语。
“太可怕了……太可怕了……你们……你们这一家都是疯子!!怎么能把自己家里人做成腊肉挂在上面,还让别人吃!!”
我走回来,和母亲一同推动满是草药水的大缸。
“这是我家的传统,所有人都认可的。”
“大家都是自愿的。”
“以后,我也会挂在上面。”
他哆嗦着嘴唇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你不会被做成腊肉。”
听到我的声音,老张眼睛一亮,希望的火光在他眸中闪烁。
我莞尔一笑。
“因为,你不配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?”
“你现在应该做的,就是讨好我,这样我才会努力不弄疼你。”
他张大嘴巴,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。
坐在不远处的父亲正在喝茶,盯着老张,像是盯着一块肥肉。
老张最终彻底垂下的脑袋。
千言万语,最后汇成两个字。
疯子。
我走到一旁,将绳子放下,老张整个人便被泡在了草药水里。
他身上的臭味依旧挥之不去。
我笑了。
“好臭。”
7.
老张被浸泡了半日。
临近夕阳,我将他重新从草药罐子里升出来,与父亲一同拔除他身上的所有毛发。
除毛过后已经天色擦黑,父亲拿起我上午磨好的刀子,递到我的手中。
母亲在四周摆满了白色的蜡烛,火光摇曳。
“今日,便教你如何制作腊人。”
我的心紧张地砰砰乱跳。
老张不停战栗的瞳孔,满脸的泪水告诉我,求我放了他。
他的身体由于草药水的浸泡,而变得麻木僵硬,动弹不得,但是依旧留着痛觉。
父亲用手在他的腹部划了一条线。
“从这里划一道小口,别让他流太多血,会死的。”
我举起刀子,抵住他胸口的正中央,向下划动。
“啊!!!!”
他发出凄厉的惨叫,声音在山中回荡,可惜除了我们三人,任何人都听不到。
由于草药的浸泡,用刀便可以轻轻地将他的皮肉划破,我看到了藏在肉中的内脏还在挣扎蠕动。
小口不大,足以塞进我的双手,但还是有不少的鲜血顺着他的皮肤流到地上。
可是他的血并非鲜红,反而泛着些紫色,腐臭味更加浓烈,他皮肤下的肉也非正常颜色,泛黑。
“别破坏了内脏,把草药塞进去。”
缸中的名贵草药已经被母亲剔出,我抓起草药,伸进他的身体,藏在各处。
或是肝脏旁边,又或是覆盖住空空如也的胃部,他的肚皮逐渐胀大,而老张也趁此机会看清了自己的部分内脏。
母亲在一旁准备好针线。
父亲道。
“把伤口缝上。”
我拿起针线,由于不熟练,刺的老张哇哇直叫,而缝出来的伤口也像是一条蜈蚣般扭曲。
“挺好,比我第一次缝得好。”
“接下来,便是四肢。”
如法炮制,他的四肢也被我塞满了草药。
“最后就是头,将草药均匀地涂抹在头皮个和头骨之间,注意别让他死了。”
老张此时气息奄奄。
“你再忍一下,马上就好了,可别死了,不然前功尽弃了。”
我一边安慰,一边拿起刀子,在他的头皮上轻巧地一划。
去血液顺着缝隙流出,我握着草药,伸进了他的头皮。
他双眼突出,疯狂上翻,口半张,口水裹挟血水顺着嘴角流出。
“好了!”
他的头皮也变得鼓鼓囊囊。
父亲走过来,环顾一圈,很是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不错,还有气。”
母亲走出屋子。
“火已经烧好了。”
“放他下来吧。”
我在地上铺好垫子,将吊着已经神志不清的老张放了下来,扯着垫子,把他拖进了柴火房。
柴火正烧得噼啪作响。
父亲掰开他的嘴,将一桶腊油倒进了他的口中,用针缝住了他的嘴巴。
天亮了,我疲惫不堪地打了个哈欠。
倒霉的老张早已在烟火的熏烤中死去,在半空缓缓转动,依旧散发着恶臭。
我捂住鼻子。
“他真的好难闻。”
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发。
“所以他不能做成腊肉,多难吃啊。”
“是因为吃了腊肉吗?”
父亲点点头。
8.
金先生又来了,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,走路都有力许多。
他一见我,便递给我一个大袋子,袋子里装着各种我从未见过的零食。
“多谢你啊小姑娘。”
正说着,父亲打开了里院的房门,男人买了一块腊肉。
金先生注意到了挂在一旁的老张,不过他已经没有人样,鼓鼓囊囊地反倒是像一头猪。
“这是新做的腊肉?”
父亲微笑着不置可否。
“如此健壮,一定是山里的野猪吧,怪不得肉质滑嫩,鲜美无比。”
他说的时候,看向我的方向。
我也微笑着。
又是个自顾自当成猪的。
不过不重要。
9.
夜里,父亲带着我,将老张的尸体拖到山里的坑洞旁。
就是让金先生摘取人形草的地方。
我用铲子撬起被野草苔藓盖住的木板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小虫子受到惊吓而窜到更深处躲藏起来。
我挠头。
“我记得上一次的尸体放里面了啊。”
“被取走了。”
“被谁取走了??”
“山中精怪。”
“还真有妖精啊!?”
父亲笑呵呵的,一脚把老张给踹进了坑洞,随后盖上木板。
“不然腊肉怎么会有神奇的效果呢,这都要多亏这里的精怪啊,这是最后一具,明日再来看,就有我想要的东西了。”
我不明白,不过答案在第二天出现在坑洞中。
尸体消失了,却留下了一块小石头,我不以为意。
“这不就是块普通的石头吗?”
谁知父亲没说话,拿起那块石头便吞入腹中。
“这是用三具尸体换来的精石,里面的妖力可以让人返老还童,但是这一切并非白来,妖力会逐渐侵蚀身体,最终变成一副真正的行尸走肉。”
“怪不得这么臭,原来已经死了,你吃了以后会和他们一样吗?”
父亲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“如果你想变成像他一样的烂臭腐肉,大可食用这山外的东西。”
“不会的,那人送的东西我已经烧了。”
父亲欣慰地看着我。
“如果你想得到这个精石,便需要做与我相同的事。”
“我知道了,父亲。”
10.
多年过去,父亲临死,也被我做成了腊肉,挂在里院的屋中。
母亲不愿挂在房梁上,便一直陪伴在我身旁。
金先生已经成了多年的常客,他还介绍了不少的客源给我们。
不过他最后也被我做成了腊肉,供给了山中精怪。
数不胜数的腊肉来来去去,大同小异,实在无趣。
我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。
被自己的孩子做成了腊肉,挂在了房梁上。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07:07:38